這是父母給的命運，我們沒有辦法。我也曾經找過一些法子來關閉小風的陰陽眼，但那些法子空穴來風，沒有依據，大多都只是傳聞。

“好吧，我知道了。”小風撇撇嘴，乖乖地回到了房間去。

第二天，我早早地到了藥鋪裏。

掌櫃的還沒來，我拿他給我的鑰匙開了門，按照他吩咐的話，仔細打掃藥鋪，收拾準備。

“老板！”一聽有人呼喚，我趕緊轉過身去，想說來生意了，沒想到看見的卻是餘木舟。

他又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，背手踱步，踏過門檻。今天穿著一身西裝，整個人看起來修長挺拔，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，模樣帥氣精神，對比起來我就顯得懨懨的。

我沒理他，繼續擦我的桌子、藥櫃。想著他昨天叫人給送東西來，我就一肚子氣，我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了，不要幫我，也不要管我的事，竟然還這樣！不就是失業嗎？有什麽大不了的，我還找到一個新工作呢。

“來，大師，算個命啊。”他倒是毫不客氣，找著張凳子就坐下。

“餵，你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改行了嗎？還算什麽命！”我瞥他一眼，不想多說話。

“你這是忘了本分啊！俞漫漫，快，我跟你說真的，我感覺這兩天眼皮跳的厲害。”

“喲，既然你眼皮都可以算命了，你還找我幹嘛？”我冷嘲道。這邊正說著，外面又進來了一個人，我定睛一看，有些吃驚。

中年男子，穿著長衫……

這不正是，前天何家的那個管家嗎？他怎麽又來這兒了？而且，這次還是一個人。

管家看見了我，有些驚訝，他走到櫃臺前來四處打量了一下，問：“掌櫃的呢，還沒來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我的目光有些躲閃，這全是因為我心裏的鬼。我對他們撒了謊，我說自己沒辦法，其實只是不願意涉身這件事，而那個女孩子將會因這而死……

不，這跟我無關！

我趕緊甩頭，試圖讓自己清醒下來。餘木舟在一旁嘴角抽搐地看著我的反應。

“來抓藥嗎？把方子給我看看吧。”我伸手去接他手裏的東西。

這管家竟然還有些猶豫，一時沒把東西交給我，有點遲疑：“你不是對面算命的嗎？怎麽跑到這藥鋪裏來幹活了？”

我直接把他手裏的方子奪過來，按照上面醫生所寫的內容挨個找藥材，面朝藥櫃，也不回頭看他：“這年頭，會算命也不好混了。您看，像您這樣年紀的人都不太相信我，我還有什麽生意呢？還是趁早改行的好。”

管家沒回話。

這時，掌櫃的終於來店裏了，他和管家寒暄幾句，便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的活，親自去配藥材。我站在一旁，得空了，忍不住多嘴問了句：“管家？”

“幹什麽？”

“那個……你們家二小姐的病，還是很嚴重嗎？”我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，隨便問問。

說到這裏，管家就愁眉苦臉的。

他長嘆了口氣，目光深遠，半晌，回答我：“城裏的醫生都看遍了，沒什麽辦法，現在只能靠抓些藥來緩解疼痛，唉，還不是能拖多久拖多久……”

“還會疼痛？”我有些訝異，這不就是普通的體虛嗎？若不是魂魄附體不穩，也不會成日病殃殃的呀。

“是，以前都不曾這樣，可是近日來病情越來越嚴重了。”管家每說完一句話都要嘆口氣，可以聽出來他語氣裏的無奈。“就是苦了我們家先生了，不僅要操勞那麽多酒莊生意，還要給二小姐尋醫。”

他兀自說著，眼眶竟有紅了。

一旁的餘木舟聽不懂我們在說些什麽，但知道大概意思，有點楞。

我心裏的愧疚更甚，但是想要保全自身的想法，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的。我不是一個人，我還有弟弟，我需要考慮的東西很多。不安全的事，我絕不會去做。

我想了想，從手腕上解下一串手鏈。

紅色的瑪瑙手鏈，做工精致，非常珍貴，非常耀眼，是我渾身最值錢也是唯一值錢的東西了。但是，它最珍貴最耀眼的地方，絕不在於表面。

餘木舟睜大了眼睛看著我，他知道這串手鏈是我從小戴到大的。我清了清嗓子，把這個東西交到管家手裏：“管家，把它收好吧。給你們家二小姐戴上，雖然沒有多大用，但是可以減弱煞氣，稍微好受一點。”

“哇，俞漫漫，你幹什麽？”餘木舟眼睛瞪得更大了，“你不是連不吃飯也舍不得當嗎？”

這是父母死前給我和小風留下來的。小風有一串，我有一串，現在，我舍得把它拿出來送給陌生的女孩子，只是因為在生死前，這點小忙實在算不得什麽，還可以減少我的愧疚。

這串手鏈當然是神奇的。

管家摸不著頭腦，擡頭看著我，又看看那串項鏈，就在這充斥著一點點感動的氣氛中，狐疑道：“你這東西，有用嗎？”

我幾乎要吐血，一本正經認認真真嚴肅地說：“怎麽沒用了，你盡管拿回去試試！下次來店鋪抓藥的時候，再來跟我說說效果！”

真是的，還懷疑人呢。

看我這麽真誠的樣子，管家總算相信。他想了想，還是朝我道謝了聲，“唉，那還真是謝謝姑娘你了，想不到你竟然是個好心人，跟表面上看起來完全不一樣！之前是我有點偏見，抱歉，以為你就是那種借著算命騙錢的女混混呢……”

我幾乎又要吐血。

掌櫃的把藥抓好了，遞給管家，管家和他聊了幾句之後，走之前，又朝我道了聲謝。

“不用客氣，”我朝他背影揮揮手，“下次來的時候，帶幾塊大洋，補貼我一下。”

管家的背影一僵，這次他好像要吐血了。

等人走了後，餘木舟開始刨根問底地追究事情了：“你是怎麽認識何家人的？還把你那手鏈送給別人了？你是和那管家很熟嗎？看起來不像啊。”

“問那麽多幹嘛？關你的事嗎？”

餘木舟伸出手指，指著我的鼻尖：“俞漫漫你不夠意思了啊，這是什麽態度？”

我咳了咳，“哎呀，就是上次接了個生意，去給那何先生家的二小姐算命，這不就認識了嘛。”

“何先生？算什麽命還要到人家家裏去算？”餘木舟話裏有刺。

“人家二小姐生病在床，難道要把她請到我那破攤前來嗎？”我抱臂睨視他。

“何先生……”餘木舟低頭喃喃念著這個姓氏，“是不是那個何瑾？”

“怎麽，你認識？”

“聽說過，他家是做酒莊生意的嘛，我爸以前跟他們家有生意往來。”他想了想，挑起眉頭，“不過，這個人好像不似表面上那麽簡單，他涉及的生意範圍很廣。”

他說話怎麽語氣莫名其妙的？

我幹看著他，他目光閃了閃，“我二表姐和六表妹都想嫁給他，我可沒看出來他有哪點好的，你跟他保持點距離。”

噗。

我真是無話可說了。

聽說今晚城裏有燈會。

城裏的人蜂擁而上，甚是歡喜，我帶小風也去湊了把熱鬧。

一開始我想了半天說這什麽日子呢……還要舉辦燈會？而且這麽多人都出來玩了，街上車水馬龍，人們衣著漂亮，開開心心地在街頭游走。後來才知道，原來今天是七夕節。

女孩子們，無論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還是普通人家的姑娘，個個打扮得靚麗耀眼。

在最熱鬧的那條街，已經入了夜，家家店鋪卻都開著，好些食鋪散發著美味的香氣，燈火闌珊，人影恍惚，在這樣的環境下，整個人心情好像都放松了下來。

我已經很久沒出來走走了。

“姐，快看那邊，河邊！”小風拽了拽我，示意我把目光移到斜前方去。

我一看過去，就見著了滿河的花燈，斑斑點點，五彩斑斕。河岸邊站滿了人，蹲在岸邊放花燈，場景很是熱鬧，女子們嬉笑不斷。

虛幻的燈光，一滴，一點，連接成線，點綴著黑暗的夜。擡頭看天空，那隱隱約約的河帶使得星星越發親近，親近過於往日。七夕節了，不知不覺，這已是秋天。

我垂下眸，心裏面沒來由的焦躁又浮現了。

“姐，你在想什麽？我們過去看看吧。”小風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，才喚醒我的意識。

我笑笑，點了點頭：“走吧。咦，那兒還有冰糖葫蘆，要不要來一串？”

“不了吧，浪費錢。”

我帶著小風走到河岸邊，舍錢買了一串冰糖葫蘆，“沒事兒，好不容易我們今天一起出來逛逛，吃吧。”

我摸摸他的腦袋，目光一側，就在對岸，看見了一個人。

這條小河很窄，兩岸相距其實也不過兩丈距離。我並不是突然發現的，在剛才，餘光就註意到了對面，始終有一雙眼睛盯著這裏。

越過河岸，我終於直視過去。

河面上彩色的光點變得模糊，星星點點，和倒影裏的星空輝映，視野裏的一切都很唯美。而當我對向那雙眼睛的瞬間，周遭的一切，聲音都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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